当前位置:

山歌好比沅江水

作者:朱彩辉 编辑:redcloud 2010-10-22 17:23:00
时刻新闻
—分享—

  在我居住的街道,有一家制作乐器的作坊,以做大鼓为主,稍带也做些二胡和琵琶。漆得鲜红的大鼓,高高地堆放在作坊里,让人振奋喜气。傍晚时分,时常会有位中年女子站在作坊外的香樟树下唱山歌,一位年愈古稀的老人微闭了双眼摇头晃脑地用二胡为她伴奏。那女子虽已是人到中年,但音质娇柔,尾句处总有悠扬绵长的尾音。她唱耕锄劳作的场面,能感觉有泥土的芬芳山鸟的脆鸣,四季乡村的景象也皆活脱脱在歌声里跳跃。她唱山歌,是茶余饭后的娱乐,不为金钱所绊,过往行人,爱听的,便驻足下来听她唱几曲,而她也是随性而为,张口便唱,娱人亦悦己。每次路过,我都要停下来侧耳细听。自然,像我这样的粉丝是不乏其人的。

  大多的湘西阿婆们特爱唱山歌。平时在劳作中唱,农闲时爱赶山歌场。同山里人爱斗鸟一样,爱唱山歌的人给十里八乡的爱好者们搭个信,一场山歌会便在某个宽敞的山坡或是江畔热热闹闹的亮开了嗓子,无论风霜雨雪都不能阻挡。

  同事玲的婆婆会唱山歌,也特爱四处参加山歌会。婆婆七十多岁了,有一次要翻山越岭到百里之外的乡下参加一个山歌会,玲不放心,决定一路护送婆婆过去,邀我同行。一群有了年岁的老人,对于山歌的热爱,竟不亚于少年人唱流行歌曲的劲头。一辈人有一辈人的嗜好,真也无可厚非。老人们的穿着亦不入流,大都是老式的蓝布对襟衫,还有老人穿斜襟的青衫,头上包着长长的黑布(这种黑布头巾宽二尺许,长却有丈余,对折成三寸宽后一层一层的裹在头上,这种头巾曾让我十分迷惑,私下以为,它既不好看,又很负累)。这场所谓的山歌的对唱会,既无任何的乐器伴奏,更无舞台布景,不过是山歌的爱好者们集聚在某个人家的场坪里,甚至于连个麦克风都不用,扯开喉咙咿咿啊啊地唱将起来,绵远冗长的唱腔,将人硬拉回远古的岁月里,触摸到旧时透亮的钗钿隔江的吊脚楼。不过,她们自己却是执着的,无论听者还是唱者,脸上皆是迷醉的神情。

  让我渐渐喜欢上湘西山歌是在几年前听李琼唱《山歌好比沅江水》,以及后来看《血色湘西》,听片尾曲《郎上坡》,这两首歌虽是加入了现代音乐元素,但也应算湘西山歌的经典。湘西山歌既不象北方民歌那样苍茫粗犷,亦不似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湘西山歌悠长,嘹亮,有大山的味道。特别是沅水流域的盘木号子、沅水号子浑厚、铿锵。一个湘西汉子唱山歌,像是喝了大碗的包谷烧,嗓音遒劲而苍凉,宛若在莽莽苍苍的湘西大山中穿越,在烟波浩淼的沅水中远航。

  山里人将喜乐爱憎融进山歌里,是对生活对人生的倾诉。曾在一个山歌会上听过一支描述爱情的山歌:“桃花开来李花开,打生打死就爱来;在生同妹共枕睡,死了同妹共棺材”。这让人想起乐府诗集中的南北朝民歌《华山畿》,“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词意颇为相近,后者浓烈浪漫,前者则是食着人间烟火,但都是直白而纯美的爱情,鲜洁得如有锋棱,毫无半点叛逆与妥协。应该说,它们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渊远流长的湘西山歌源于劳动,而又渐渐高于劳动。盘木、放排、拉纤是旧时沅水流域常见的劳动场景,渗着汗水血水喊出的劳动号子能令武陵增色,沅水动容。现代庞大先进的货轮拖船已取代原始的劳动,而代代传唱的歌谣却似乎也在渐行渐远,不过,却还是有迹可寻的。在那些背着背篓的老阿婆口中,在那些泛黄的县志、诗词中都能依稀寻着它们的影子。宋代诗人陆次云的《五溪杂咏》:“…………峒民参汉俗,溪女唱苗歌。溉种渔椎暇,悠悠卧薜萝”。猜想,彼时的溪女唱的应是情歌吧?是唱给对岸砍柴的的阿哥听呢?还是与江中壮实的划撸后生对歌?“隔河看见花成荫,心想摘花怕水深,丢个石头试深浅,唱支山歌试妹心。”直白而活泼可爱的倾诉,能窥见阿哥的心,又怎么能不撩拔起江边阿妹的爱呢?

  记得沈老先生的小说《边城》里亦有写傩送二老整晚在碧溪岨上为翠翠唱歌。想必,傩送二老唱的一定是湘西大山里流行的情歌罢。

作者:朱彩辉

编辑:redcloud

阅读下一篇

返回红网首页 返回沅陵新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