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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人物之二——茅生

作者:将藕清 编辑:redcloud 2012-03-22 15: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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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潺潺小河”而上五华里,过了小木桥,从小河南岸开始爬之字坡十余里,便是古木参天的密林。这里是蒋家溪村的制高点。以山脊为界,山那边属桃源县管辖。这山腰有一个地名,叫“易家岭”。在沅陵县地图上是有行政标志的。算是一个自然村落吧。说是村落,可只有四五户人家。他们都不姓蒋,原是解放前逃荒到这儿后定居的。因山高路陡,人烟稀少,自然就不会有人花钱出力修公路了。直到去年农网改造,这里才通了电。这既不通车又不通电的小旮旯,是很难留住年轻人的。他们都去山外见了世面,无论男女均不肯像祖辈那样满足这大山的皱褶里了。现在这个村落的总人口已不足十人。

  山顶有一座庙宇,飞檐走兽,青砖红瓦,曲径通幽,苍松掩映,很是壮美。在县地图上找得到这处地方,叫“露水殿”。儿时,我在学校当红小兵,大队团支书带领我们破除迷信,砸了庙里人高马大的八大金刚和叫不出名字的威风凛凛的恶菩萨。留一个空庙宇立在那儿。直到数年后,我当了村干部检查生产路过那儿,庙宇已无踪迹,满目是葛藤盘绕,巴茅纵生的刺蓬。

  庙宇已逝,那股仙水也无处可寻。在海拔千米的高山之巅,有一口水井在庙宇的左侧,供庙里的和尚和过往的行人饮用。传说那水仙气得很,路人喝了它,脚下生风,无论走多远的路也不会劳累。特别是女人生孩子时喝了它,听有经验的人说,就像屙泡屎那样一溜就出来了。住在山腰易家岭的王婆就曾说过。那年,她从山背面的娘家回来时,路过那口井,当时她正怀着儿子,身子笨,累了,渴了,蹲下歇歇喝了几捧水,到家后觉得肚子胀,就去蹲茅坑。她还没来得及用力,屁股里就掉出来一坨。她想想觉得这泡屎出来的方位不对,勾头朝茅坑里一看,一个红嘟嘟的肉坨坨沉浮于粪便之上。

  这个降生在茅坑里的孩子就是今天的茅生。王婆早已作古,茅生的老婆也短了命。这并非我骂她,是家乡的习俗称未到六十岁就死了的人,一律叫短命鬼。她是在我们红小兵砸了庙,填了那口井的那年,未喝上仙水生孩子难产死的。她生的那儿子叫春仔,是山林中的凤凰,考了一个什么学校,如今在县城工作。月收入稳定。算起来,还是沾了些仙气的,去年春上完婚。新娘是山背面的人,叫香梅。本来香梅是要跟春仔去城里的。她说她晕车,又没文化,在城里什么也做不了,闲着心里发慌。于是,就留在了家,反正有事了,想念了,可以通电话的。

  前天,我的堂姐来看我,闲谈中,她说:“春仔爹死了”。

  我本以为中国之大,人口众多,死几个人算不了什么的。可堂姐那冷峻异常的神色驱使我追问究竟。

  原来,去年冬天下大雪的那天,香梅喂猪食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深夜,香梅临产。开始那女子害羞,不敢叫醒睡在隔壁的公爹,后来,终究因阵痛难忍,受不住发出呻吟。茅生这才知道儿媳妇临产。他忙起床,怀着将要做爷爷的喜悦烧水,煮荷包蛋。

  “妈耶”!儿媳妇在尖叫。茅生听了浑身一激楞。他想起了生春仔的妻子,也是因为他不在家,难产没人照顾去的呀。他心中不禁发抖。他想去叫人,可外面漫天风雪,道路早已封锁。莫说是这黑夜,就是白天从这深山老林走出去,不知多久才回得来。再说,屋里没有一个人,血糊鬼会来讨替身的。

  “爹耶!爹耶!”房里儿媳妇一声紧一声的叫他。急得茅生在儿媳妇房门外不停地搓手,蹬脚徘徊。

  “爹耶——您就当我是您的亲女儿,快进来呦!”儿媳妇在哀求。

  茅生急得热汗淋漓,隔着房门大声喊:“娃啊!刚强些!刚强些!”

  "啊~~~~~”房内一声惨叫,再无声息。

  茅生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开房门,只见儿媳妇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床前的血泊中。腹部的下面,婴儿的两条小腿再踢蹬~~~~~

  次日,风停雪住,一片银白世界。小生命像他爸爸那样跨越死亡的暗礁,活泼泼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依偎在母亲的身旁。

  傍晚,春仔闻讯赶回家,来到妻子身边。

  吻,深情地吻是丈夫对爱妻最好的安慰和道歉。

  妻说:“幸亏爹,不然我和儿子见不着你了”。

  春仔望望儿子,看看妻,想起了母亲,长长的两行泪从他脸上流下来,缓缓地。

  片刻,春仔捧起糖果点心,向父亲房间走去,推开门,一双脚悬挂在面前~~~~~~~

  堂嫂向我说了这些。她是春仔的表姐。

  我忽又想起那口井。

作者:将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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