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桥的集市上,不长的街道的尽头,就是水埠码头。
我,还有两个同伴,是带着失望的心思慢慢溜达到码头的。至少,我是这样的。转悠半天,没看到想象中的大片清澈水域,没看到传说中钓鱼族们搭设的成片帐蓬,所谓“水乡”镇上的街道也是杂乱不堪的,没有水乡应有的特色,所以有点失望。也有几丝不甘,看水是我们至游肖家桥的中心目的,大老远的慕名而来,失望了,自然也就不甘了。但最基本的底线还是要满足吧!怎么着,还是得看看肖家桥的水吧!虽然,对此我们三个已然不作过高的期许。镇上的人听说我们想看水,推荐我们到码头去看看,还建议我们最好坐船到沅江的大河去溜溜,连租船钱也给我们交底了,“最多不超过五张‘兵’”。
街道尽头是处渔坝,坝里外的水位差形成了个百来米宽的水瀑。码头,就在渔坝下面。如印象中曾见过的码头一样,陡峭的条石台阶从街上直铺到哗哗作响的水瀑边,如宽宽的索带,将小镇和一潭平水的库汊连系在一起;又如那结实的缆绳,缠牵着停泊在岸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那些船的帮蓬上大多写有“肖家桥-沅陵”或“肖家桥-五强溪”的线路指示。
我们在码头的出现,并没有吸引出“好客”的船家,在吆喝了两声后,才有位老妪冒腾了出来,没问我们去哪里,也没问我们出多少钱,就径直解开了系船的缆索,麻利而麻木,感觉我们一定会坐船,而且是会坐她的船。会是她载我们出码头?正愣然间,“去哪儿?”一约五十岁男子已立在我们后面。
“大酋溪,碣滩。”镇上人说租船时只要报这两个地名即可,其它的不用多说,一是怕船家们宰我们这些外乡人的客,二则看水确实不用继续往前行了。
“多少钱?”同事问。
“五个‘兵’。”一个“兵”代表十元钱,这是当地人的习惯俗语。
“五个贵了点,三个!”镇上人提醒我们超过“五个”就是被宰了。
“最少四个‘兵’。”
男船家还蛮实在,话音不重,却已似不容我们讨价的余地了,甚至我对船的不如意,也慑于他没说出来。十几米长的乌蓬船,乌蓬就占去了百分之九十的地方,三个大男人都不愿呆在乌蓬里,都挤在小小的甲板上。可当船行离码头后,一切的不如意就烟消云散了。
只缓缓地拐过一个河湾,集市、渔坝、码头、船只已遁无影,只有木船的动力声在空旷而幽然的峡谷中重复地回响着。“突突”声中,木船负力破水前行,兴奋的同事脱鞋坐在船头,光脚伸入水中,任由河水冲刷,玩到尽兴处,甚至把手也伸入水中,惊险地嬉戏着浪花,尽情地放飞着心情。河水清清,水泓碧蓝,天边蔚蓝的晴空、两旁高耸青山,都映衬在悠悠绿水间,融为一体,直至逐渐变形消逝在乌蓬船后那条荡漾着的弯弯波纹里。
我没有坐下,一直就斜靠在乌黑的蓬顶侧,举着手中的相机,咔嚓快门声中尽收着眼前的美景。同事玩水的动景,不知名的水鸟在水中浮划的波痕,河水线处露出的的嶙峋怪石,隅于河湾的小驳船和成列的用于养鱼的网箱,挂在峭壁的青松,山坡上白花花的芭茅草,翠的盎然的青竹,时不时可见的通向岸边人家的台阶以及台阶那头联系着的吊脚楼人家,等等,都是我摄影的最爱。虽然,粗眼放去,它们似乎只是在重复着相同的景。
越往前行,河道愈宽,说是河,道是平湖应似更为恰当。我知道,快到大河了,沅水快到了。果不然,应着发动机的声音变小,我们的船已到了大河的中心,四面水域骤然变广。船家介绍说我们所处的位置就是大酋溪,河对岸就是盛产茶叶的碣滩山,由此上溯就是沅陵,下行则是五强溪。在没筑五强溪大坝以前,这段沅水的水位要比现在低七八十米,那时的大酋溪,只是经由肖家桥注入沅水的一条小溪,溪谷幽幽;而上下几千米的碣滩则是沅水出了名的长险滩,河水湍急,奇险无比。水库的蓄水漫上来后,桀骜的碣滩、如画的大酋溪慢慢地被库水侵蚀,直至涤为一汪平湖,而本隅沅水还有那么远的肖家桥也就成了所谓的“水乡”。这时,我才明了,肖家桥只能算是个伪水乡,难怪刚至肖家桥时,我会对传闻中的水乡油生失望,那是本能的感觉到入眼的肖家桥还没“修得”真正水乡的底蕴。
木船在河中心自由的飘荡着,船家嘱咐我们不要在船上剧烈运动,其实在他招呼前,我们已经觉察到了异样,在进入大河前,小船再怎么荡漾,也似是正常,进入大河后,一两千米宽的河道却是不同,波浪也不觉得有多大,但船体却是颠簸的不是一般的厉害,让人不自觉的心悸。船家应该洞悉了我们的惊恐,知道我们不会继续前行,却还要调侃一下我们,问我们还要到哪里,看一下我们的窘样。其实,他压根儿没准备再送我们前行,要不我们问他附近还有什么好去处时,他已经开始操弄着乌蓬船画圈掉头了,听到我们的问话,也没停下,只是淡然的回了一句“没啥好看的了”后,又启动引擎,在那重复的“突突”声中,载我们就往回走了。
风景依旧,如来时一样,还是没有遇逢来往船只。吸引我们注意的是快回到码头时,三四个小孩在河上驭船嬉戏的场景,没有安全的顾忌,没有大人的喝止,只有他们自己在虽为平湖实则几十米深的水中尽情的耍闹。我们当然担心他们的安全,但我们更想到自己的童年,那段父母亲对游泳严加管束的时光。所以,望着他们,我们只有艳羡。
码头上,还是寂静如初。收过船费后,船家一猫腰下船又不见了。下船处,有个用船改造的小超市,上下两层,里外两弄,里面商品琳琅满目,小到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酥饼,大到乡里人家常用的普通电器;外面是个冷饮小店。一位少妇正在里屋缝织着十字绣,我们在店外的驻足,吸引了她的注意,放下手中的细活,走出来问我们要什么东西。少妇约三十出头,着牛仔裙,穿花边短袖,柜台边一站,轻声低语,还有那么点韵味。三根冰棍,两瓶冰红茶,就是我们的购品。但购物后,我们三个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船的护栏上,和她聊了起来,什么去沅陵还要多长时间、去五强溪要多少船费、一天有几趟、快艇怎么个租法、肖家桥以前是什么模样?等等。开始给我们解船的老妪也走了出来,给我们解说了起来,也许是见我们三个没怎么和她搭腔,只说了几句她就识趣地站在一边去了。冷饮吃完了, 少妇估计也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问题问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在我们这三个还算礼貌的外乡人面前失态,只好坚持下来,继续陪我们聊着。直到,那个驾船载我们出码头的船家在里面好象故意似地咳嗽了两声,才让我们感觉有点尴尬地离开。
沿条石台阶再回集市,一群如我们一样外来的钓鱼族们正在打点行装,虽没看到他们钓鱼的实景,但我已经能想象到他们在河边撑开帐蓬、摆摔钓杆的悠闲景。在他们的身后,街的两边,裸晒有十几簸箕刚从河里打起的小鱼,阳光下如同星星点点,耀着白光。
真纳闷刚来肖家桥时是怎样的一番心境!这不就是水乡的特色吗!纯正的水乡,不也就是如此吗!
作者:湘西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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